我回想起那个夏天,冰镇后的气泡水,被井水浸泡过的西瓜,被夏日的烈阳炙烤过的空气,路边被踩扁的汽水瓶,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老人,像每个漫长无聊的夏日假期一样,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但某一个瞬间,又是如此的特别。
几年前那个夏天,我的人生好像被打开了一个奇妙的开关,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一个男孩。
我这个人从潜意识来讲一直都喜欢那种白白瘦瘦长发及腰的漂亮女孩,可是爱情从来都是这样不讲道理,哪怕我内心与这个念头抗争,但我仍然不得不承认我爱上了那个人。
那个人,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一直把他当做竞争对手来对待,无论是生活成绩还是感情。
他这个人,虽然不是特别想承认,但他确实比我优秀的多,以至于在今天我还是被他压制。
那个时候,班上大多数女孩的怀春对象可能就是他吧,虽然他任性毒舌还带有一点令人反胃的高傲,不过这姑且可以看作我出于胜负欲对他负面形象的无限放大。
但客观来说,他长得确实帅,按那些女同学的说法就是和我们这些庸脂俗粉不一样,干净,脱俗,又温柔。
不过,现在我已经释然了。
说回那个夏天,唔,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我是在哪个瞬间对他心动的,年少的爱很青涩,它无关性别,无关身外之物,无关利益算计。
过了许多年了,在午夜梦回时,我仍然时常回想起在那个充溢着他气息的房间,我们的一幕幕,一帧帧。
明明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却一句也没说出口,可能是因为紧张吧,也可能是因为那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洗衣粉芳香,一阵阵扰乱我的心神,没有衣料阻隔的皮肤接触的瞬间,我的脸霎时红了。
我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笔下的作业上,我的眼神聚焦在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全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心跳如擂。
我想,我意识到我对他的喜欢大概是从我明白自己的心跳为何而来开始。
但我对他的喜欢,绝对不是从这里开始。
其实就算我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我也不是特别想承认我弯了,毕竟在过去十几年我对自己的认知一直都是一个喜欢黑长直,白幼瘦小姐姐的钢铁直男。
最让我忐忑不安的是,我并不确认他知道了我这样的心思之后,还可以毫无芥蒂和我做基友(不是)
我对性向一直都没什么概念,虽然自我认知是直男,可是在以往岁月里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小鹿乱撞的姑娘。好吧,默认自己是天然弯。
在那之后,我有意躲着他,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想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像小猫在心里挠痒痒一样。
暑假过后就升学了,我发挥的不错,最幸运的是我和他居然都在市八中实验班。
整个高一,我一直都在暗恋中度过。
现在看来真的是破绽百出啊,不过他那个粗神经大概也没有多想吧。
我的高一生活,从夹缝中挤出时间来喜欢他。我也只是把这种感情放在青春期小悸动的范围中,不敢放任它在我的心里肆意生长。
上期的学习结束之后,春节,那年我妈带我们去三亚过年,他们家也会去,什么是欣喜若狂,这就是欣喜若狂。
在酒店的时候我暗戳戳的撺掇我妈把我俩分到一间房,虽然是双人间但怎么说都在同一间房啊……拉近距离的好机会。
那天玩了什么我都忘了。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我先战略性的和他打了会儿游戏,差不多到点儿了。关了灯,我大概是脑子抽了,借口怕黑,钻到他的床上。
我估计他当时表情如下。
怕黑,蹩脚的借口,他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吧……反复想想,这完全就是一个破绽百出的理由嘛。反正怕黑这个梗过不去了,他嘲笑了我好久(▼皿▼#)
跳过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叭…他迫于无奈把床里面的位置让给我,我如愿以偿地和他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和他躺在一起的时候,肌肤相触,贪婪的吮吸周围的空气,在他睡着的时候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填满了我的心脏。
当晚一夜无眠,偷偷牵了他的手,温暖而细腻,手心的温度烧到了我心里,我甚至想要翻身拥抱他,占有他。那一刻,我彻底沦陷了,好像坚定了一种信仰。
直到现在我也坚持这个可能是出于一时冲动的看法,因为我的性向就是心之所向。
所以,对他的喜欢我坚持了很多年。
整个高二就是这样,我一直在学习之余默默喜欢着他,很煎熬但也苦中带甜。高二下期,因为家里和学习上的事情,我压力很大,一直在失眠,常常无端焦躁,那段时间一直在吃药。感觉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他一直在鼓励我,陪我看病吃药,陪我看书自习,我好像弥足深陷了,我不允许我沉溺在他的温柔漩涡,但是这谁顶得住啊。
所以,在他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个草莓蛋糕(亲手做的)那时,他应该也知道了吧,一个少年笨拙的喜欢全都凝聚在那个小小的蛋糕里。像一颗未成熟的青涩草莓,酸涩之中带着一丝香甜。
他笑着摸了我的头,像冬日里的暖阳,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我很清楚他知道我的意思,因为我不止提过一次会为喜欢的人做蛋糕。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像一朵在阳光下闪出甜蜜糖渍的棉花糖,入口就是满嘴的香甜,但同时这甜蜜也像虚无缥缈的迷雾一样,让人猜不到,想不透。
与他相交多年,可以说是发小,可是我从未触及过他内心的门,他的温柔就好像是天上明月边缘那一层薄晕,拨开云雾尽是疏离,叫人猜不透也想不到。
毕业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喝了点酒,脑子里全是胡乱的事和他的脸,高考估过分了,不出意外可以上我梦寐以求的邻省一所很好的理工大学,因为那也是他期盼已久的梦。
所以当天我很兴奋,喝了假酒似的,就是拽着他的手不放,还非要和他情歌对唱。抱着垃圾桶哭,生吞西瓜皮,张口闭口脏话大崩人设这种糗事就不给大家细说了。
他担负起了送我回去的大任,酒壮怂人胆,我魔怔一般地要吻他,没想过晚风竟是那样的温柔,唇角擦过他微热的耳垂,我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他回头看我,说完那句话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忐忑不安,我有一种奇怪的释然感,就好像数学家论证了前人留下来的猜想,颇多情绪以及酒精的作用让我忍不住想抱住他吻吻他的唇。
他看着我笑了一会儿。
“我也是”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想了想,然后这句话宛如天外之物一样撞进我的脑子里,平地惊雷。
心态爆炸,好像无数颗流星砸中我的头,砸得我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我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吻他,抱他,对他做一切想做的事。
能想象吗?两个大男人在凌晨两点的街上吻得忘我,我也确实忘了自我,他狠狠扣住我的后脑勺,温柔深入,加重这个吻。猝不及防滚落的泪珠夹杂在这难舍难分的唇齿交融之间,我没出息的哭了。
他送我回家,送了几天我都没回去,他爸妈非常碰巧的因公外出,那几天,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通宵打牌打的手麻啊,通宵活动就是快乐
我们就这样隐晦地相恋了,把不可言说的爱意和甜蜜全藏在角落里,我没有勇气对家里公开出柜,想来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我一直是他们寄予深厚希望的儿子,在他们眼中我或许品学兼优,或许温柔有礼,或许有无限的未来可期。
他们思想开放,却也没开放到这个地步,别人家的孩子干什么没人在意,可是真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平稳接受的心态呢。
他的父母也绝对是这种心态,在外,我们仍保持克制的朋友距离,这样的感情仍然不被世人接受。
他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吧,一尘不染的衣衫和球鞋,他可以是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所以我不愿意承认他的本质是极端的理智和冷漠,这也是后来我们分手的理由。其实我们明明深爱着,可是爱过,体面地爱过,就是我们曾经所有的浪漫证据。
突发奇想的一篇文章,怀念下当年真挚的感情,现在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前几年留学去温哥华了,也有挺久的时间不见了,现在各自的生活都过得风生水起,也不算遗憾了。